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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武承羲沿着小路返回书记院,脑中不停地环绕着武则天方才的话,就像有一只蜂在耳边不断嗡鸣,扰得他心神不宁。
    忽然,一阵异香引起了他的注意,不像是宫廷美食的气息,却饱含着说不出的鲜美,有着来自山林的清新。
    他四下张望,只见书记院的竹林边,一缕青烟袅袅升起,在日暮的景色中,尤为醒目。
    武承羲凑近一看,发现甄小诗正蹲在一堆小山似的黄土前面,满脸熏得炭黑,不知在做些什么。
    他清咳两声,惊得她猛地抬头,见到他近在眼前,不由得露出顽皮一笑。
    “你在干么?”他诧异地问。
    “煮吃的。”她答。
    “御膳房没送东西来吗?”他望着那堆黄土,“这样……能煮得出什么?”
    “地方官员进宫一批鲜嫩的山鸡,皇上吩咐各宫各院都尝尝鲜,咱们书记院也分到一只,我特意嘱咐御膳房不要烹煮,直接交给我就好。”她语气显得颇为自豪。
    “你?”他难以置信,“你要亲手做?”
    “对啊,”她指了指眼前的黄土,“就用这个做。”
    武承羲费解,还想再问些什么,却见甄小诗一阵欢呼,“好了!”
    她的身旁摆着一把铁铲,此刻将黄土凿开,挖出一团热腾腾的泥球,搁在早已准备好的盘子上。
    “可别小看了这些黄土,这是我特意到御膳房挖来的炕土,这么多年来,御膳房烹煮的好滋味都渗到了这土里,所以,这黄土烧裹出来的东西,肯定美味!”她解释道。
    “所以,这团泥球里裹的就是那只山鸡?”武承羲直瞪眼。
    “聪明!”甄小诗甜笑地说:“我将它肚子剖开,挖出内脏,塞满香菜,抹了盐巴,再结合这炕土的闷烧,绝对是人间美味!”
    “鸡毛也是你亲手拔的?”他只觉得不可思议。
    “鸡毛?不用拔啊!待会将黄土一剥,鸡毛便一同下来了,很干净的!”
    甄小诗说着,开始动起了手,果然,鲜嫩的鸡肉随着黄土剥开散发出的香味,令人垂涎。
    “大人,请享用吧!”她另换了精致盘碗,将鸡肉盛好,又备了净水,供武承羲沐手。
    就在这小小的竹林中,在这凉风徐徐的黄昏时刻,铺成一场怡人的野餐。
    她知道,这是武承羲喜欢的风格,悠闲自在,又令人意外惊喜。
    武承羲的胸中微微悸动,方才那只蜂似乎飞进了心底,但却化解了烦乱,释放出蜜汁,让他惬意。
    他接过碗筷,浅尝一口鸡肉,鲜嫩的口感顿时唇齿留香,这是他这辈子吃过最美味的食物。
    他知道,这味道,会令他永生难忘。
    “这些事,让御膳房去忙就是了,何必亲自动手?”他忽然低沉地说。
    “因为……”甄小诗略带羞涩地表达,“我要对大人表示感谢……”
    “谢?”他眉一凝,“谢什么?”
    “多谢大人今日替我解围,否则小诗真的是死无葬身之地了。”救她一命,她以一顿美食回报,不算太小气吧?
    她总想别出心裁地为他做些什么,以释放自己心中对他的感激。
    然而,武承羲却神情严肃,仿佛不愿意听到这样的话语。
    感激?感激什么?他愿意助她,本来就不指望能得到什么回报。
    她只是一个小小的下属,高高在上的他,为何要对她情深意切?
    武皇的话再次在耳畔响起,扰得他又心烦意乱。
    将碗筷一搁,他猛地站起来。
    “大人,怎么了?”甄小诗错愕地望着他。
    “以后这种事情还是叫御膳房做吧,别忘了,你是史官,做这个,是不务正业。”他故作冷漠地打击她,其实,是想打击自己胡乱的思绪。
    这段日子,他迷失得太过份了,还是早一点清醒,做回那个人见人怕的魔头比较好。
    “不好吃吗?”甄小诗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状况,怔怔地问。
    “有点脏。”他冷酷地践踏她的心意。
    看她的俏颜顿时从兴奋变成失落,他的心跟着一阵揪疼,然而,也只能如此了。
    “小诗!小诗!你没事吧?听说你被御林军带走了,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
    一跨入院门,便见父亲迎上前来,满脸焦急。
    “爹?”甄小诗诧异,“您为何进宫来了?听说我出事吗?”
    消息传得这么快?不可思议!
    “不是,”甄国安道:“我是特意前来看你,碰巧听到而已。”
    “我没事,爹你放心……”忆起昨日的凶险,她惊魂未定,“可爹你为何忽然想到要来探望女儿?”
    既非节日,亦非她的生日,这进宫是需要打点的,父亲匆匆而来,着实奇怪!
    “我……”他有些犹豫难言,“女儿啊,爹问你,你可别介意。家里那两样东西,是不是你拿走了?”
    “哪两样?”甄小诗茫然无头绪。
    “玉螺杯和罗汉盅啊!”甄国安焦急道,“它们一直藏在我书房里的,那日你回家后,就不见了……下人说是你拿走了。”
    “哦!”她恍然大悟,“对,是我拿的。那日爹爹不在,忘了告知了。”
    “女儿,你拿拿两样东西做什么?”
    “送人啊。”
    “送谁?”
    “书记院的院判武承羲大人啊!”甄小诗大方地说:“皇上刚刚赐婚于他,他又堆我有恩,送两只杯子不为过吧?”
    “对对对,的确该送份大礼,可不能是那两件……”甄国安为难道。
    “为何?”